我本來只是個安靜租屋的人。
不是那種會跟房東聊天、也不太會在社群曬自己房間照片的。房間小小的,夠我煮水泡茶、放書、躺下發呆,也就差不多了。
剛搬進來的時候,房東對我來說只是一組 Line 頭像與銀行帳號。彼此守著都市人的體面與距離:按時繳租、不打擾、也不互相打聽甚麼。
後來方知房東是六十幾歲的奶奶,戴著大框眼鏡,騎著鐵馬馳乘在巷弄間。她有一種奇特的氣質,像是從龍幸伸《膽大黨》走出來的角色,年輕外表與實際年齡不符。
即便如此,生活中依然跟房東毫無交集,大多數時候遇到也只是點頭打個招呼;又或者是飛馳而過的她根本也沒注意到我.
意外の事
某天下午,我正在房間裡研究一台剛買的二手手沖壺,突然接到她女兒的電話,語氣平靜的就像報天氣那樣說:「發生點意外,我們要把房子處理掉;你可能要找新房子了.」
我愣住了。不是因為意外這件事,而是「搬家」這個麻煩事。
『能不能不要搬家?』我心存僥倖的問道.
「嗯~ 還是你要接手嗎?」她不知道是開玩笑還是試探的問.
接手?是接棒嗎?還是她遞出火炬要我接嗎?
房子是很便宜可以這樣接來接去的嗎?
在我還想著各種荒誕的內心獨白(但沒說出口)的同時.
一方面應該是急售,又或是剛好手邊還有點錢(並希望其餘部分銀行審核別太嚴格);
她似乎接受了我窘迫的報價,
一瞬間有種:『成為房東好像也不是甚麼太遙不可及的事.』
總之,在沒有太多心理準備跟毫無計畫的情況下:
一週後簽了合約,成為了新任屋主兼房東;比我當初租房子的時候還草率.
事情發生得太快,甚至還沒來得及把自己換到大房間,也沒人發現房東換人了.
畢竟剛買了房子後的我,似乎也沒有多餘的預算來把自己換更大間.
房子在兩間大學旁邊,五樓兩戶各四個房間、六樓五個房間,房子不算太新,但光線非常好,好到陽光灑進來時總會讓人誤以為人生沒那麼糟。
新手の房東
第一次貼招租公告的時候,招租公告被我寫得像徵友啟事:「採光良好,徵求像採光一樣好的陽光男孩(或者女孩也可)…」、「限文青體質、請附自我介紹短文.」
沒想到反應熱烈,一天就收到百來封申請—其中有十幾位真的寫了會讓人好奇的簡介。
我突然發現透過這些文字窺探他人生活,比自己實際生活要好玩得多;
有人自稱是正在準備司法考試、但興趣是演默劇的大四生;
有人表示會帶寵物鼠一起入住,並附上牠的近照與性格測試報告;
還有一位女生寫道:「希望室友彼此像行星,有引力但不碰撞。」
我挑選房客的標準有些隨興。
不是完全看誰「最乖」,反而更像是在選會讓生活變點有趣的。
有點像玩某款模擬人生的遊戲,能在自己房間裡聽到新搬進來情侶吵架、或是猜誰偷吃了公共冰箱裡的布丁,發現某人半夜會在浴室裡小聲放歌練舞。
我沒有真正干涉什麼,只是默默記下這些日常。
最妙的是,有天突然發現玄關門口有一張便條紙,上面寫著:
「我以為你是那種不會記住房客名字的房東,沒想到你記得我喜歡哈根達斯-還開玩笑的要你請,謝謝你囉!」
我完全不記得有這回事,也不以為意。
直到後來有另個房客抱怨他的哈根達斯常常無故失蹤。
我想了想,後來買了兩盒新的放進冰箱;多買的一盒,剛好給另一個被誤會的人。
我不確定這樣逃避的自己是不是個好房東,但至少我也做了些努力.